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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唠…唠…”声

时间:2021-08-22 12:27来源:原创 作者:张新中 点击:
那年那月的唠唠声 闲暇回到老家农村八野遛弯,四下里用目观看,在房前屋后、涧边道旁杂灌草丛中,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猪圈的影子,但都是坍塌了的猪棚,蓄满臭气熏天污水的粪坑,石头滚落遍地,杂乱破败不堪的围圈,歪歪斜斜坍塌位移的猪食槽,家家户户都是徒有
那年那月“唠…唠…”声

      闲暇回到老家农村八野遛弯,四下里用目观看,在房前屋后、涧边道旁杂灌草丛中,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猪圈的影子,但都是坍塌了的猪棚,蓄满臭气熏天污水的粪坑,石头滚落遍地,杂乱破败不堪的围圈,歪歪斜斜坍塌位移的猪食槽,家家户户都是徒有猪圈的占场,有些甚而已被人开挖成了住家畦畦菜园。几百户人的大村子,除勤劳的改民夫妻养着一口猪外,再无第二家人养猪。
      有道是“穷不丢猪,富不丢书”。农家过日子,一年养头肥猪,养群鸡鸭,便会有油、有肉、有蛋吃,便会有了基本营养保障。“豕呈吉祥,新春蒙恩”,猪是农家聚宝盆,是发家之畜,是把零钱聚为整钱的财神,一年辛勤饲喂,到新春佳节,它会报恩。穷也过年,富也过年,过年家里宰头大肥年猪,穷年即变为富年,就是丰年。中国人养猪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早期,古人狩猎把猎获物烤熟吃着比较,感觉哺乳动物唯猪肉最香可口味儿美,就将野猪活捉回家圈养起来,如此日积月累,又学会了阉猪之法,野猪就变成了被驯养的家畜。商周时代已是户户有猪舍,到了唐宋时代,猪、鸡、鸭粪便已成了务稼主要农家肥料。《社日》诗曰: “鹅湖山下稻梁肥,豚棚鸡栖半掩扉”。同时,不管达官贵人,寻常百姓都以猪肉、鸡蛋当作招待客人的美味佳肴,有陆游《游山西村》诗证:“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这足见猪肉在人们的味觉中、在中国饮食文化中至上的地位。养猪在一个聚集人气、高朋滿座、紫气绕梁、八方来财、高门大户家庭中的位置何等重要。“六畜猪为首,四季春占先”。曾经,农家妇女以养猪为第一要务,会不会养猪被看作妇女能不能聚财、发家的重要衡量标准。在村里,我妈曾是四邻八舍都称颂的养猪能手。
      记忆中,我家有两个大猪圈,每年都要出糟两口大肥猪。因为父母亲都是光荣的共产党员,农村基层干部,他们首先要带头年年给国家交售一头“公购”肥猪,虽然“公购”猪价比市场价少许多钱,但他们认为给国家贡献光荣,不计较价钱贵贱,然后再育肥一头年猪。母亲很少养小猪娃儿,每年都是交过“公购”猪、杀了年猪后,父亲或在竹林关集上、山阳银花集上寻购两头五十斤以上,一百斤以下,在别家糟上不肯吃食、养不大、育不肥的“壳陋子”猪背回来放圈里养。村里人都说我家糟头好,许多人把在自已圈里死不长的猪买给父亲后,过个把月来看到在我家猪圈里活蹦乱跳、浑身滚圆的猪娃子后都称奇。其实是我妈喂猪太精心了,她养猪比养我们这帮娃都精心,在实践中也积累了一些经验。象这种猪放到我家圈里后,我妈会先买些驱虫药和在猪食里给猪驱蛔虫,若猪肚子里有蛔虫,驱虫后猪胃口就会大开。猪开胃之后,我妈会给猪煮熟红薯,用手握碎呈糊状,温热适口饲喂猪,猪食稍稀,食不耐饿,一日多餐,往猪食糟倒几勺子,看到猪吃完后再倒点,一边吊猪胃口,一边胀大猪肚子,这样饲喂一段时间后,猪胃口大开,肚子胀大,管你喂精食、喂粗食,顿顿都把肚儿吃的滚溜圆。如若遇到象这样伺候仍然不好好吃食,吃食时嘴张多大一馇一馇地,半天咽不下去,父亲就断定猪嘴里长有“贼牙”,会喊大伯来帮忙,把猪按倒在地,掰开猪嘴,用钳子拔掉“贼牙”,猪“贼牙”长在槽牙缝隙中,又长又尖,影响猪吃食咀嚼能力,长“贼牙”的猪极少见。但拔了“贼牙”后,猪吃食头都不抬,长嘴扎入食槽里“腾腾腾”一会儿就把一槽猪食吃完了,天天见长。
      春雷一声响,惊蛰过后,万物复苏,田野里各种野菜、野草冒出嫩黄嫩黄禾尖尖儿。一场春雨若玉珠遍撒,绿格莹莹的嫩苗苗儿便疯长满在田野、渠沿、道旁、涧楞上,这正是我们半拉子娃寻猪草的好时节。我和我姐姐、大妹中叶都是寻猪草的好手。那时读小学是早晨和中午两晌儿上课,下午不上学,也没有家庭作业,下午都是我姊妹寻猪草时间。我们一人挎一个大方竹笼,拿个剜铲,有时在堰中地里、有时在堰渠沿子上、有时在稻地沿子上、有时上后岭、有时上王塬。猪草好寻,水蒿、米儿蒿、水芹菜、鸺子儿窝蛋、牛舌头叶、苦菜、构叶等都是猪爱吃的草。我们每天下午一人寻一大方笼猪草,提到南河里找个深水潭反复淘干净,控干水后提回去倒成一大堆。妈妈顿顿吃饭前,都跪地上用菜刀在菜板上把猪草剁碎,放入倒潲水的猪食桶里,和少许麦麸子或包谷皮,再把胳膊伸进去搅匀,然后歪斜着身子,使老劲儿提着猪食桶去喂猪。猪圈在道场涧楞下边,妈一个小脚女人,提猪食桶其实很费力,但她不喜欢别人代劳,她爱她的猪娃儿,她喜欢看猪娃儿把她倒到槽里的猪食吃得光光净,她看着她饲喂的猪娃儿天天见长很幸福。妈提着猪食桶,给东边圈猪槽倒几勺,再给西边圈猪槽倒几勺,往复三五次直到把桶里猪食舀完,听猪娃儿由开始“呼呼噜噜”吃抢糟食,到吃饱后发出慵懒地“哼哼哼哼”声,妈妈才滿意地离开猪圈。妈顿顿都是先把猪娃儿喂饱后她才端碗吃饭。从早春到孟秋,妈妈都是让我们寻猪草饲喂猪。嫩猪草猪娃儿吃着感到柔嫩绵软可口,猪娃儿越吃越想吃,吃多了胃就撑大了,胃里食多就输给周身发育生长的营养多,猪娃儿就长得快。我妈把这个阶段叫做猪娃儿“拉架子”,意思是给猪喂的都是可口的青饲料,不长膘,但撑胃,让猪骨架往大里长。
      到了夏天,解暑降温防猪瘟疫是大事,许多人不注意、不精心把一二百斤重的“壳陋子”猪都瘟死了。我家猪圈比一般人家的猪圈都大,浪猪场子特别大、粪坑又大又深。到了夏天,下雨水从道场流入猪圈粪坑里,天热时,猪娃儿常常下到坑里游泳,仅露出鼻脸凹,游来游去给身体降温;其次每到夏天,父亲都会在猪圈上给猪搭凉棚,用几根椽子搭在猪圈上,我和父亲上山去割两担子沤肥草,苫到椽子上遮阴,让猪娃儿吃饱后,躺在浪猪场子好乘凉。隔一段时间草干了,我们又去割两担子,把鲜草苫上去,把干草换下来用铡刀铡碎,掀到猪圈粪坑去,让猪踩踏踩踏好沤肥,猪也可以在干草上睡觉。到了三伏天,妈若看到那头猪吃食不香,嘴角流白沫,就会赶紧煮一锅绿豆汤饲喂,给猪娃子泻火,好象有时她也配搭喂点儿土霉素,猪很快就会退烧,很快就有了精气神,恢复了食欲。就是这三种办法,妈妈会让猪儿度过最危险、最易发瘟疫的三伏天。
      到了秋天,我和父亲会背上背笼,起早上坡去寻得捋些构叶、嫩葛条叶,背回来晒干打糠;也把庄稼地里收回来的红薯叶、花生蔓子、豆杆子等晒干打糠备作冬天猪饲料。为了喂肥猪,每年父亲都会在后岭阳坡面、闫庵阳坡面、房后坡饲料地栽种许多红薯,红薯下时后,妈妈开始给猪贴膘。父亲在厨房西北角专门盘有一口独锅灶儿接口大锅,三天两头就要挑两大方竹笼红薯下堰渠去洗,洗净担回来倒入接口锅里,再倒入些猪糠,添水,搭圪塔柴火焖煮熟,当作冬日给猪娃子上膘的美食。趁温热妈妈舀一猪食桶,用手把熟红薯揑碎给猪饲喂,猪吃熟食肯长,熟食中的营养更容易让猪娃子身体吸收。和人类进化过程一样,若没发现用火烤、用水烹煮熟食物食用,人类就直立不起来,就长不出高大的个头,就发育不出矫健的双腿。我家那两头架子猪,自从吃了熟食后,天天都有好胃口,天天都是好日子。眼见得瘦的象锥子样的屁股逐渐变圆滚滚、瘦的象刀背样的脊梁逐渐变宽变厚变肥、瘦的松瘪搭拉着的肚皮逐渐胀鼓起来、站着都快拉到地上了、展开四肢睡到地上象块黑漆门扇。哼唧声逐渐变粗变短。正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可怜猪娃子的末日也就快到了。
      到了腊月九里天,竹林关收购组的人准时会来村里验猪,他们验猪一般是下到圈里揑猪背测量膘。每次验我家猪膘他们都不揑模,直接打号就得。打号后,第二天我帮父亲用架子车把猪送到竹林关街东头收购组完公购任务。公购猪价虽然便宜,但交了公购猪,收购组的人会给张票,那是奖励的猪饲料,拿这张票可以到粮店领一大袋子包谷呢。腊月二十七杀年猪。这天下午,妈妈早早儿在大锅里烧滚两担子开水,父亲借来大木潲(盆),支上小桌子,妈妈把放了盐水的二号盆放到桌边地上。村里著名杀猪匠石头哥来后,和几个帮忙杀猪的邻居下到猪圈里,抓猪耳朵的抓猪耳朵、提猪尾巴的提猪尾巴、推的推、掀的掀,七手八脚把猪拉出圈,猪娃子可命的号叫着。这时候妈妈拿着长把喂猪冰铁匀,扒在猪圈上不停地敲击猪食糟,不住嘴地大声叫着“猪娃儿唠唠,猪娃儿唠唠……”猪娃子一边狂叫一边使尽全身力气挣扎,不管你把它拉到那个方位,它那一对眼晴始终望着妈妈,眼含泪水,即使把它已被拉出猪圈,上了涧楞,它还挣扎着回头望着妈妈,那种依依不舍之情让人看了都落泪。猪儿似乎在说: “我下辈子还想来让你饲喂”。石头哥杀猪,把猪按倒在小桌子上,一刀进去,直刺猪心,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猪血如泉喷涌而出,不偏不倚流入二号盆里,血一次性放的干干净,猪死的痛快。父亲把两担子滚水倒进木潲(盆),再提来一桶凉水,石头哥一手拿凉水瓢,一手抓试滚水,不断倒入凉水调水温,他感到水温合适后,就把猪抬进木潲烫猪毛。烫毛过程中,其他帮忙的人用浮石褪猪身上的毛,他负责褪猪头、四只猪腿的毛。他不停舀开水往猪头上浇,感觉对了就用浮石褪,凡他杀的猪,猪头猪腿白生生,连猪眼睫毛都拔的一根不剩。再则他翻的猪肠子,猪肚子也洗得特别干净。那时候我记得,我家杀年猪都是留半边自食,半边第二天下竹林关街上卖,卖肉钱做买“壳陋子”猪本钱,年年如此往复。晚上,妈妈煮一大锅米饭,煮一大盆油萝卜,炒一大盆回锅肉,烩一大盆猪血豆腐,请四邻八舍来家吃杀猪饭,没来的我妈还会给舀一老碗米饭,上面冒尖盖上肉、菜给端送去。石头哥给人杀年猪工费有规,都是两根肋骨一刀肉,他自已割下来,过后妈妈在肉上糊个红纸爻爻儿再给送到家里去,毕竟人家替咱丧了一条命,为了给杀猪匠赦罪,搭个红爻爻是礼数。
      杀了年猪后,接下来父母亲忙得不亦乐乎办年。父亲烧好过年吃的蒸碗子肉,炸好酥肉,剁好包包子、包饺子肉馅,剩余的就要腌成腊肉。母亲忙着熬猪板油、花油,把熬出的猪大油灌满满一棒槌罐子,这是我一家人一年吃的主要油脂。剩余的半盆子油渣和些红、白萝卜丝儿,和些豆腐丁,调一把子香葱,包包子吃着特别香糯,甚而比肉包子还好吃。别看我家仅留了半边肉,但我家年年杀的年猪又肥又大,半边肉就能分成五六十小块,一溜串挂在堂屋中央竹竿上,一年到头都吃不完。农家日子也谈不上烹饪技术,但我最喜欢我妈做的萝卜片或粉条蒜苗炒回锅肉,她在熬肉煮萝卜圪塔儿时,切两半边萝卜煮进去。肉和萝卜圪塔儿煮熟了后,半边萝卜是半生子,捞出来切片,和回锅一起炒,切把蒜苗翻两下出锅装老碗里。就油锅把泡好的大米倒入铁锅蒸饭,煮-会儿撇汤之后,把回锅肉就碗放入米饭锅小火焖,听到锅里有憋的声响就住火,让米饭再㬤一会儿开吃,米饭锅巴焦脆酥香;回锅肉肥而不腻、色香俱佳、香味四溢、入口即化、唇齿留香;萝卜片成高味珍馐、清软滑爽,食后真是回味无穷。
      本期执行编辑:郭志康

(责任编辑:商州民间文化研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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