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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的腰市(连载)——“郭家班”的皮影戏,年年庙会不缺席

民国时期的腰市(连载)
 ——“郭家班”的皮影戏,年年庙会不缺席

       商州腰寺十三社的南堡子庙会,是腰寺大荆几辈辈人余味悠长的美好回忆,有诉说不完的古经趣事。
       紫峪“郭家班”的皮影戏,年年庙会都会围台亮相。有时是会上请演,有时是心甘情愿,免费奉献。
       1950年十三社的最后一届庙会,四垭村高鸿的父亲,自愿出钱请小戏为庙会凑兴。请的就是紫峪村杜峰的外爷,郭庆云的皮影戏。皮影戏场,围在两台大戏楼的中间,晚上是皮影,唱的是道情、花鼓或者碗碗腔,白天耍木偶,唱的是乱弹秦腔。
       “郭家班”的皮影戏,以其曲目的丰富多彩而独树一帜。无论是道情、花鼓还是碗碗腔,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唱词通俗典雅,音乐悠扬轻盈,细腻圆润,舒畅又押韵,富于生活气息和乡土特色,易学易唱易传播,赢得观众深深喜爱。
       如今,这三个剧种都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项目。
       猛虎好比霸山王,巨齿獠牙把人伤。 今日犯在我的手,叫它一命见阎王。
       这是道情《武松打虎》的戏词,至今仍在传唱。
       商洛道情是一种古老的戏曲剧种,源于中国道教化缘时的颂经调。百度上说,它是陕西道情的始祖,经典戏《一文钱》是其代表,1960年,被西安电影制片厂拍成了电影。自此,商洛道情不仅被全国观众所熟知,还走出国门,流传到东南亚一带,成为商洛戏剧史上的一个里程碑。直到今天,电影在网上的点击率依然不低。
       高高山上一只狼,四个蹄蹄一般长。要问此狼有多大,尾巴长在屁股上。
       这是一段花鼓戏。因年年演此戏的腰寺屈村的演员,外号叫狼,他便将戏词改成了“高高山上一只羊”,每到此处,观众在台下齐声猛喊:“狼!”“狼!”“狼!”,总想喊得让演员在台上出点丑,可演员在台上,四平八稳,不管不顾,只是往下走他的戏,反倒促成了戏场上开心热闹的一段高潮。
       商洛花鼓、道情,富有民歌小调的特色,将说唱艺术生活化,将凝练的戏词口语化,既押韵上口,又婉转柔和,欢快活泼,尤其是唱腔中的帮腔,四句一帮,有长有短,极富渲染力,流畅自然,耐嚼耐品。如花鼓《石榴娃烧火》唱段:
       石榴娃,命命瞎,逢哈的女婿是肉疙瘩。人家担炭他担渣,把我石榴娃的眼窝活烟瞎。
       戏词切近生活,且形象逼真,在当地是男女老少都喜欢,可以说圪圪崂崂都传遍。
       十三社庙会期间,除了上述花鼓戏外,道情《武松打虎》《一文钱》和眉户剧《小借年》《张连卖布》,也是年年演,年年招人喜欢,常常是台上唱上句,台下唱下句。尤其是少年儿童,对皮影木偶,最是喜爱,往往是戏已收场,可孩子们依然围在戏幕前,磨磨蹭蹭,不愿离去。
       碗碗腔表演的剧目有:《白玉钿》《金碗钗》《火焰驹》等等。“郭家班”的几个演员,人人都是多面手,不管是道情、花鼓,还是眉户,碗碗腔,几乎是观众点什么,演员就能唱什么。因此,他们的皮影木偶戏,在腰寺大荆一带,用当地的话说:很吃香!
       历史悠久,传统文化厚重的陕西,是皮影戏的发祥地,从西汉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有不少的地方戏曲剧种,也都是从皮影戏中派生出来的。它将绘画、剪纸,舞美、音乐曲词与幕影演出等融为一体,是世界上最早由人配音的活动影画艺术,被誉为现代“电影始祖”,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因此,皮影虽是小戏,却以其别具匠心的表演风格,雅俗共赏,赢得了男女老少的普遍青睐。
       人常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无论哪个戏班子,没有拿手绝活,是不敢在庙会的舞台上亮相的。
       因此,十三社的南堡子会,无论是大戏小戏,都演得十分精彩。戏越热闹,观众越多,庙里上布施的人就络绎不绝:得子的,病愈的,升官的,娶亲的,甚至押宝赢钱的,都来还愿。这是庙会会费的主要来源。另一来源是,十三个村子大姓族人的户内官产,上交一定的会费,作为村子里的份子钱。
       那时候,戏楼的前场热闹非凡,其实后场也不清闲,人来人往,全是赌场。逛会的人常问:是谁设的场伙(赌场)?回答:他二娘设滴!他二娘,就是大荆周寿娃的二老婆。他二娘在此摆设赌场,也年年给庙里上布施捐款。
       在腰寺,有一帮子秦腔“唱家子”,和大荆早期的“苏家班”一样,由几个比较固定的合伙人组成,在庙会期间,与别的戏班子搭班演出。腰寺街的秦腔小团体有三大主演:刚娃、根娃、冒根娃。前两个是演员真名,冒根娃,特指甩稍子的高手。
       十三社庙会的开场戏年年都是《寇准升官》《出武关》,然后是《下河东》《破洛阳》等。庙会上三天戏,黑白连场,自然是四五个戏班子轮流演出。第一晚常常是“一本三参”,即三个折子戏,一部本戏,直唱到鸡叫五更。
       那时候,没有扩音器,夜深人静之时,五六里外也能听到演员的字正腔圆。
       商县的秦腔剧团和山阳的二黄戏年年都来,从开山会开始演出,直唱到南堡子会隆重结束。商县剧团是秦腔二黄都能唱。山阳二黄剧团的主角童贵,不唱戏的时候,喜欢从我父亲的店里要个大老碗,在戏楼南边,掷骰子,耍小钱。山阳二黄的三大主演是:童山、童贵、南广义。
       有一年,土匪出身的周寿娃,利用手中北区国民党自卫队队长的权力,领了一个戏班子,在十三社的庙会上演出,结果技艺欠佳,群众不买账,石头瓦块便纷纷砸向戏台。大家愤恨周寿娃仗势欺人,赶走好戏班。周寿娃眼见得众怒难犯,便亲自上台,向群众诚恳致歉才算了结。
       从此后,耍枪杆子的周寿娃,再也不敢张张狂狂地组织戏班子了。
       除了庙会的演出,平常的日子里,西安、华县、洛南、商县的剧团,也时常来腰寺大荆卖票演出。因为他们知道,腰寺大荆的人喜欢看戏,也懂戏,舍得花钱。卖票的戏,都是在腰寺的河滩搭建戏台子,用大幕帐围成一个宽阔的大场子,方便出入管理。
       民国三十五年(1946),腰寺街有两家子同一天过事,一家请的是洛南王骊山保安团长领的戏班子,一家请的是商县的秦腔剧团。结果,两个戏班子就在腰寺河滩,唱起了对台戏。
       当晚,两家剧团都演的是武打戏,戏演到洪场时,商县剧团的两个武生,打着打着,竟然翻跟斗,爬上了外面的戏楼顶子,站在颤颤巍巍的木头架子上纠缠厮打,上下翻转,看得人心惊胆战。洛南戏台下的所有观众,全都撤到了商县剧团的戏台下面,看稀奇,看绝活。
       在腰寺川,普通人家的红白喜事都请的是紫峪郭庆云的小戏班子。遇到高兴的事,戏班子有时也免费演出,主家只管一顿饭就行了。木偶与皮影戏的内容,既有传统剧目,也有自编自导的逸闻趣事,源于日常生活,新鲜活泼,深受欢迎。有时候,他们在演出过程中也插科打诨,留下笑谈。
       一次,在下湾村演皮影,郭班主双手两大把竹签,一字儿抹开,脚踩乐器家伙,铿铿锵锵,戏上枪来刀往,双方激战正酣,只听得演员高声喊道:“师兄,你慢点,不敢把我的肚皮戳破了,里面是一肚子的菜菜水饭!”族长在台下立马站起来就问:“谁家管的饭?咋能给咱丢这人哩?”戏演结束后,族长专门到戏班赔情道歉。菜菜水饭,是豆子加菜加大苞谷糁子的稀汤汤调和饭。
       “郭家班”的小戏,相对简单,五六个人就能开张,却因剧种丰富,演技精湛,在腰寺大荆一带颇有名气。大约是1937年左右,郭庆云有一件与唱戏无关的趣事,却赢得了“老太爷”的雅号。
       黄川的王嘉猷和郭庆云,民国二十六年前后,去参加商县举办的第一届运动会。他俩都是大胖子,郭是低胖子,王是高胖子。初识运动会,也不知道是干啥哩,反正就是运动哩么!左看右看,没法挖抓,看见了蹲在旁边的厚木牌,心想古代科举考试有负重,咱俩何不抱着笨重的木牌走一圈,看谁走得快?也算参加了一项运动。
       于是乎,俩个大胖子,一人抱一个大木牌在运动场上开始了比赛,三步两扭,憨态可掬,十分搞笑。两人走得汗流浃背,还不停不歇。观众的掌声,喊叫声,连连不断,沸腾了整个场面。
       他俩坚持走到终点,大会给了特别奖。运动会圆满结束后,县长设宴,让王团长坐上席,因郭是王的远房表叔,王嘉猷说:“我叔在这里,我岂敢上坐?”县长笑着说:“哎呀!是老太爷么!”力劝郭庆云坐了上席。从此后,周围村里的大人小孩,见了郭庆云,都叫“老太爷”。
       到了新社会新时代,《屠夫状元》《六斤县长》《月亮光光》《带灯》等花鼓戏,虽处于不同时期,却接二连三在全国的戏曲舞台上大放异彩。
       山环水绕的腰寺川,盛产优秀作家与精品剧目的商山,被誉为文化之乡,戏剧之乡,渊源深远。
       这里有花馍,有木雕,有窗花,还有社火。有皮影、木偶,有二黄、秦腔,还有眉户剧,碗碗腔,更有老少追捧的商洛花鼓,商洛道情。凡是陕西的文化特产,小小的腰寺大荆基本都不欠缺。
       戏曲文化,在商州的北乡,是几辈辈庄稼人精神脉像的鲜活记忆!
       如今,各个村子的戏楼几乎消失殆尽,可高台启智与教化的精神追求,早已扎根在秦岭腹地的角角落落。餐雪啜露,潜滋暗长,成为寸寸土壤里的毛细血管,一代一代,丰盈了耕读传家的北乡人,流淌在血脉里的文化底蕴……。
       (连载审稿:郭志康)

(责任编辑:商州民间文化研究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