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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的腰市(连载)——三门大炮,一方平安

民国时期的腰市连载)
 ——三门大炮,一方平安

 (腰寺镇紫峪村南堡子寨旧址)
      南堡子是座大山寨。这里的山顶有座长方形的大城堡,城墙全部用石块垒成,东西窄,南北宽。东西两边的厚城墙上各有一个城门,东门到西门的城中心,有一座高出城墙的长方形大土台,凸台的中间是三间关公庙,坐北向南,庙西边架着三门大炮,城墙的西南角有三间寮房。凸台的南北两面各有几孔窑洞,每孔窑洞又深又大,可容纳好几百人,是老人和妇女儿童的藏身之地。
      南堡子的外围地形易守难攻,城北有一道山梁作天然屏障,西南皆陡坡深沟。城东是悬崖,崖上沿东山梁有一条五米宽的道路直通东门,这是唯一入口。
      南堡子寨,凭着地势险要,城垛坚固,成为历代有名的山寨。每逢兵匪抢劫,附近的村民就会跑上南堡子寨躲灾避难。
      那时候,南堡子寨的碾子洼,住着三户秦姓人家,西川两户,紫峪村一户。西川是秦三林的父亲和秦建娃的父亲,紫峪是秦平安的叔叔,秦兴权。秦兴权就是在南堡子寨上,跑“白狼”的时候出生的,因此小名“虎德娃”。
      碾子洼的大碾子很有名,碾盘大,碾磙粗,据说是天神所降。因为南堡子是土石山,很少有大石头,坡顶洼地的碾子从何而来,一直是个谜。此处有一口水井,井深约一米,比山下村子里的水井还浅两米,一年四季,水又清又旺。
      更神奇的还有呢!碾子洼的西山梁上,有一眼泉水,只有大拇指粗细,人们叫“神水”。泉涌处有二尺见方的一个水潭,无论天旱多久,此处泉水凛冽清甜,不干不枯。祈雨时,就将潭水刮干,塞住泉眼,只过一两天,便会大雨倾盆,十次就有八次灵验。因此,腰寺一川乡民,对南堡子寨的山神十分虔诚,土地庙,药王庙山上都有。
      南堡子寨有一门大炮,两门小炮。大炮的膛内一次可装一斗火药,小炮一次可装四升,城墙上备有滚木、擂石。
      据老年人传说,民国初年,被民间称为“白狼”的队伍,扛着“打富济贫”的旗号,对抗官府,也祸害乡民。实际上就是1912年河南西部绿林首领白朗,率领饥民发动的“白朗起义”。起事之后,因为加入者多为游勇、绿林匪盗,军纪极差,在“打富”的时候,便不管穷富,沿途烧杀抢掠,民怨甚巨。1914年三四月间,起义队伍先占领湖北重镇老河口,后攻克河南荆紫关。至此,队伍已发展到两万多人,他们经武关、占龙驹寨,闯入商州城。消息传来,众乡亲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于是,大家集体商议,携家带口上了南堡子寨。后来听说“白狼”的队伍有几万人马,攻进商州城后,火烧了老衙门以及“和顺永”等商号店铺。各个村的老者便紧急商议,把那门大炮用牲口驮到大荆西边的红土岭上,并不断派人探听消息。
      年轻小伙子们,分路段交接传递消息。侦探人员回来报告,“白狼”的队伍已到洪门河,正在休息吃饭。大家立即商议,决定先放上一炮,吓吓“白狼”。
      众乡勇塞紧耳朵,做好准备,装着一斗火药的大炮口,朝着洪门河,“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树叶纷纷。“白狼”听到炮声心惧胆怯,没有过红土岭,而是从黑龙口出了商洛。就这一炮,解除了大荆、腰寺万千民众的忧虑。三个月后,商州知事因抵抗“白狼”无力,被罢官免职。
      民国三十年,也就是1941年前后,就在同一道山岭,同一个地方,腰寺、大荆的民众却没有这么幸运。在阻击也是从河南打过来的一个邪教组织叫“毛老道”的时候,众乡勇血染红土,悲壮惨烈。
      腰寺的上店子、下店子村都有人牺牲,只听我父亲说过,却不知姓名,还有屈村屈延灵的父亲,和我的一个远房姑父,都是打“毛老道”时,把性命丢在了红土岭上。
      据老人们讲,“毛老道”是起事于河南的民间邪教组织,起初依靠迷信,欺骗妇女,诈骗钱财,之后吸收有武功的人员,渐渐拥有武装,明抢暗偷。形成一股势力后,先勾搭国民党,后投靠日本人。凭着武器、武功和迷信,也是攻城掠地,气焰嚣张,成为民间的一大祸害。
      打头阵的匪兵,上身都是光膀子,大圆肚子,估计有气功。他们头上包着红布,贴着朱砂黄表,扛着铡刃,号称“刀枪不入”。
      当“毛老道”的队伍攻入商洛的时候,腰寺、大荆的民众,虽然迷信,虽然胆怯,但还是组织兵丁乡勇,奔赴红土岭,保家卫民。民国政府派来了一个连的国军,乡亲们虽然不怕死,但心中缺乏必胜的信心。连长沉稳干练有谋略,鼓励大家说:“你们都别害怕,我也会法术,一会儿看我的行动,放开打!”
      不多久,“毛老道”的队伍从洪门河大摇大摆地过来了。与传说的一模一样,前面的人光着膀子,扛着铡刃,口中念念有词,肆无忌惮,如入无人之境。
      连长大喊:“把狗拉来!”只见一只黑母狗被牵了过来,他手起刀落,砍了母狗的头,步枪子弹蘸上母狗的血,押入枪膛,登上岭巅,一声枪响,打头的匪兵,一下被撂倒,尸体骨碌碌滚下山坡。“法破啦!法破啦!”近千人的队伍欢呼雀跃,旋即枪炮齐鸣。连长大喊:“刀队上来!”大刀队快速接近,进入阵地。
      炮声轰隆,子弹呼啸,火铳开花,土枪齐发,号称“刀枪不入”的匪兵纷纷倒下。大家正在得意,不料“毛老道”也懂战术,悄悄从岭东侧爬上来一伙持枪匪徒,开枪偷袭,一些大意的乡勇,就在此时中弹牺牲。连长急令仅有的一挺机枪,两枚小土炮,压制偷袭敌匪,其他人全力以赴,迎对正面之敌。大炮装药的时间里,擂石、滚木一齐推下,国军的士兵居高临下,长枪齐发,“毛老道”的匪兵,在山坡上爬来爬去,无法近前。
      第二炮轰然炸响,再一次山颤树抖,碎石横飞。“毛老道”的队伍立时乱了阵脚,四散逃窜,我们的土枪队、大刀队趁势冲下山坡,与敌展开肉搏战,凶悍的匪徒,且战且退,仓皇败走。
      大战结束,岭上岭下一片欢呼过后,众乡亲哭声一片,悲悲切切。秋风萧瑟,槲叶飘零,几十名青年的一腔腔热血,浸湿了这座山梁厚厚的黄土。
      从此,红土岭永不改色!
      如今,不见烈士坟茔,也不知有何人记载,可勇士们的英魂铸就了商山乡民,代代相传的凿凿口碑。
      关于南堡子寨,还有一个真实的故事,令腰寺一川乡民骄傲至今,这就是腰寺史学老先生们所说的“马二营作乱”。
      1918年正月底,靖国军樊钟秀部进驻商县县城,索粮派款拉肉票,杀人放火,筹措军饷。三月底,樊部马瑞旺率兵夜袭大荆镇,入户抢劫,拉票拷打40多人,勒索粮款,腰寺震动。这伙匪兵从砚川顺大荆河沿途抢劫,直到杨家桥,不交粮不交钱,就放火烧房子。腰寺人预感不妙,祸害完大荆就该轮到腰寺了。大荆人称这伙匪兵为“马二营”,在大荆镇住了一个多月。
      马二营的匪兵到达腰寺川的时候,大家已提前做好了准备。乡亲们纷纷藏了粮食,藏了家私,然后带上干粮、米面,上了南堡子寨。
      匪兵到达后才发现,户户门上锁,村村无人烟。队伍从大荆过来,磨磨蹭蹭走了二十多里,然后又转了好几个村子,才听一个匪兵报告,大荆人说腰寺人都上了南堡子寨。
      晌午了,一百多名匪兵还饿着肚子,没饭吃,咋办?只好派了一个匪兵排长,带着两个人上山求和:“我们总共一百多人,只要你们给吃顿饱饭,我们就退走了,决不食言。”
      腰寺的老者站在南堡子山顶,远望河滩的匪兵,早已观察清楚,大约就是有一百多人。于是商议决定:“赌一把!”告诉匪兵排长:“好,把饭给你们送下山,若有诈,看清这三门大炮,就送你们上西天。”
      饭在南堡子寨做好后,觉得不太够,还把乡亲们的干粮锅盔凑了一些。大家都说,只要打发了这群瘟神就是胜利。于是,老者们有意拖延了一些时间,然后便派了几十个灵性利索的小伙子,腰里别上大刀、弯镰、砍刀,担的担,背的背,把吃食送下山来。
      匪兵们长长的队伍就坐在紫峪河滩,一窝蜂似的,争着,抢着,狼吞虎咽。
      马二营的人马果真吃了饭后,就乱哄哄地退走了。
      人说众志能成城,也许腰寺川一乡民众不惧死的劲头,让匪兵胆寒;也许全乡百姓的坚壁清野,让匪兵捞不到任何油水;也许三门大炮起了关键作用。总之,虎狼之兵一个银元,一粒粮食也没有得到,灰溜溜地败走了。
      古人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腰寺川的父老乡亲们,应该骄傲!
      三门大炮一直在紫峪口的庙里保存着,1958年大炼钢铁时被破坏了。因为大家一直认为,新社会了,再不会有土匪兵匪了。
   
(连载审稿:郭志康)
     
(责任编辑:商州民间文化研究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