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五月天
农历五月, 春光逝去,炎夏徐来,天远地阔,焦躁喧闹,是记忆中竹林关农人最忙碌的日子,是挥汗如雨的日子。忙到啥程度?《竹林关孝歌》中有句唱词“收麦回茬插秧如撵狼”么,还有一首歌曲唱道:麦浪滚滚闪金光,棉田一片白茫茫,丰收喜讯到处传,男女社员心欢畅。“三夏”战鼓咚咚响,社员人人分外忙,抢收抢种抢插秧,誓夺丰收多打粮。每年农历五月,学校都会放忙假,男女老少都要参加夏收夏播,谁都别想象现在腿高跷起来坐空调房里享凉爽。 记忆中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参加“三夏”劳动,小时候五月天收麦时,男社员和大脚女社员在前边一字摆开割麦,老汉子在后面捆麦,精壮小伙子用皮滑子绳把三梱勒成一头儿,共勒两头儿,用扁担挑起,迈开帅气的大步忽闪忽闪挑往打麦场,小脚女社员在打麦场把麦梱解开摊到场里让太阳暴晒,我们那一帮小孩子在最后边拾麦穗儿,那叫颗粒归仓。小孩子拾的麦穗要送到打麦场过秤后记工资分,有些孩子把麦穗拿回家去了,我父母亲是农村党员干部,积极太太,我从不敢拿麦穗回家。 中午饭后,红日似火,广播筒子一喊,男女社员人人头顶草帽子,肩上搭条湿毛巾,就扛着梿枷到打麦场去打麦。人多了为防备梿枷打架,男女社员插花子成两排,从大场两顶头儿往中间打。开始梿枷拍打的声音是乱七八糟的“噼噼啪啪”声响,人站齐打一小会儿后,社员们就无令自通地拍出了有节奏的“啪,啪”声响。我们这一帮子肘不起梿枷的娃娃们,在凉爽的大柿子树下齐声和着“我妈白,***黑”合拍语取乐。一遍打过去后,老汉子和小脚妇女社员用木杈把麦秆齐齐儿翻一翻,让骄阳狠晒。打梿枷的社员们坐在大柿子树下歇火,喝着我妈给烧的两桶嫩竹叶儿或嫩枣叶儿凉茶,那凉茶颜色黄亮黄亮的,喝到嘴里甜丝丝的,特解渴。 社员们歇一会儿又开工举起梿枷打第二遍,打完后男社员又都下地去割麦,女社员在打麦场把麦草扠一堆,堆成高高的麦草垛子。把麦籽儿用推板子、木铣蜷成一大堆后,有的用木铣扬麦,有的用簸箕簸麦,有的用筛子筛去麦餘餘子,把打整干净的麦籽儿又倒在大场里晾晒。待到晚上社员们收工后,生产队会计、保管留点儿标准粮后,在月光下给社员分粮。 五月天,那可真是“龙囗夺食”的大忙天。遇到老天爷不开眼,马面坡顶儿涌过来一团团黑恶恶的云,顿时电闪雷鸣,暴风恶雨袭来。这当儿,不管是上工没上工的,男的女的,老汉老婆碎娃,都拉件农具疯了一样冲到大场去“抢场”,蜷麦草蜷麦籽儿,用簸箕、细篾笼子、筛子甚至铲勺在雷雨中把每一粒麦籽儿都抢回生产队仓库,那是社员的命根子。这个时候,全生产队好像没有了懒人、没有了病汉子,没有了说消极伶仃儿话的。人们是那样齐心,那样奋不顾身,那样无私无畏,那样惜粮如命,生怕拉下一粒麦籽儿在大场里生了麦芽子,让人心疼烂烂。五月天有时候老天爷的脸就像孩子的脸,一哭哭没完,连阴雨一下好多天,抢到仓库被雨打湿了的粮可以烧坑倒坑上炕干,收回来的麦梱子不能及时晒打,蹲在堂屋,不几天就长出那种白蛾子滿屋飞,成熟了的麦子在地里没收割回来,不几天麦穗上就会长出绿呼呼的麦芽子,到口的白面馍馍让老天收了,那更让人心疼烂烂。所以,古代摇蒲扇的文人都能写出“五月人倍忙”这样的句子。 稻田麦收后,精壮男社员见天天不明就要上坡去割绿粪秧草,五月嫩草最茂盛。割绿粪秧草主要割憋草、嫩葛条秧子、嫩灌木枝叶、黄蒿艾蒿等,反正不能割带刺的和沤不烂的木枝条,这样铡碎了在水田里,人下水田劳作会划人腿扎人脚。我从初中放暑假就是每天一担草,担到刚割完麦的稻田麦茬地里,过秤记工资分,记得17岁时最重我一担子担过186斤粪秧草。粪秧草担地里后,老汉子劳动力用铡刀铡碎,再一抱子一抱子抱起来,均匀地撒到田里。然后饲养员套牛深翻地,把嫩绿草深压到地里,再往田里放水滿灌沤肥。过些时日后,饲养员套牛站在铁齿耙上把水田耙一道,临插秧前,饲养员还要套牛站在抹耙子上把田抹耙平一道,把稍微高点地方的泥往低处抺,稻田必须抹耙平平展展,呈标准的水平田。插秧我最喜欢,小时候腰软手灵活,下田叉开腿揽五行为界,三根指头捏秧苗,食指和中指把秧根往稀泥里一按即可。两脚交替着移步后退,社员们争先恐后,谁都不甘落后,你追我赶一会儿就插到了田堰边地练练儿上,伸伸腰再倒退着插过去,一往一复。一畦畦秧苗插好后,老汉子社员用黄豆铲子在淤泥堆积的田堰地练练儿边,扎成一个个圆孔种下“八月早”黄豆,把各畦畦儿秧田进水、退水口子修整好,夏播插秧就完成了。 民俗文化节令专家说的“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四季,指的是一年只收种一料庄稼的北方。而对于位处在南方的最北方、北方的最南方商洛而言,不准确。商洛一年是两茬庄稼,应该是“春种、夏收夏播、秋收秋播、冬藏”四季较为准确。夏收要挖洋芋、收豌豆、扁豆子、大麦、小麦等,夏播要插红薯、插秧、播种包谷、绿豆、黄豆等及栽种回茬各类菜苗子。五月天,人整天忙得真是脚底板抹油,一刻都停不住。 (编审:徐刚民) (责任编辑:商州民间文化研究协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