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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的腰市(连载)——永丰集上卖香表,拳脚教训街霸王

民国时期的腰市(连载)
                      ——永丰集上卖香表,拳脚教训街霸王

       从清朝末年到民国初年,商州北乡的几个镇子,一直比较繁华。那时候,庄稼人一家老小都扑在几亩薄田里,靠天吃饭讨生活,小农经济也都是在周围五十里的范围内兜兜转转活跃着,有人一辈子都没去过县府或省城。因此,“赶集”就成为乡民们手头活泛的唯一途径。
       腰寺地处商州与洛南的交界处,西距大荆镇二十里,东距洛南永丰镇三十里。腰寺镇的赶集日是一四七,大荆镇是二五八,永丰镇是三六九。腰寺的乡亲们,就来来回回在这三个集镇上,随行就市找商机。尤其是年关腊月,三个集市每逢遇集,人山人海,拥挤不堪,摆摊的若是去迟了,简直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我们不得不佩服古人所造“赶集”一词的精妙:赶时间,赶路程,赶摊位,赶商机。
       民国初年,紫峪郭家还没有分家,也没在腰寺镇上开饭店。父亲那时候大约二十五六,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趁着年关,贩卖香表,贴补家用。就在腊月十几的某一天,准备到永丰街上摆地摊。时值寒冬,刚刚下过一场雪,地里雪厚两寸,路上结着薄冰,行走艰难。
       由于起身晚了点,道路又泥泞不堪,等父亲赶到永丰街上时,各个摊位已经摆得满满当当。他转来转去,发现街中心的小桥头,竟然有一大块地方空余着,就把香表整整齐齐地摆在这里。临摊的一位好心人满脸担忧:“这块地方是街霸王的,你恐怕不敢摆,不然,就惹下事咧!”父亲笑笑说:“没事,他来了,给他挪就行了。”旁边又有人低声叮咛:“听说街霸王练武功呢,时常在街上打人砸摊子,没人敢挡,谁挡打谁,是个泼皮, 你小心点!”
       正当集洪时,街霸王果然来了。三十多岁,人高马大,一脸恶相,气势汹汹吼道:“谁叫你在我的地方摆东西的?”父亲陪着笑脸说:“刚才空着呢!现在给你挪该行了吧?”街霸王两眼朝上一翻:“挪都不行!”父亲一看此人蛮不讲理,就往地上一圪蹴:“你想咋办?”街霸王抬脚就去踩香表,父亲一把抓住他的脚,起身的同时,右脚轻轻一扫,右手朝前一送,街霸王一下子身子腾空,摔下了桥头。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父亲已纵身一跃,跳下桥头,摁在雪地里就是一阵暴拳,直打得这个泼皮开口讨饶为止。
       父亲拎着街霸王的棉袄领子,上了桥头:“今后,你若再在人跟前,要欺头,砸摊子,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围观的商贩们心里解气,嘴上却不敢言传,只是默默地看热闹。泼皮街霸蔫蔫地走了十来步,停下拍了拍身上的雪,转身狠狠瞪了父亲一眼,扬长而去。
       街霸王走后,摆摊的人都劝说父亲:小伙子,赶快走!人家叫人去了,人多了你打不过的。父亲双手抱拳,十分感激:“谢谢大家!我不怕他,看他能有多大的势力?”
       临摊卖盐的老者,有一根顶担用的搭柱。要说搭柱,现在已经成了古物。这是一根与人肩等高,且结实溜光的硬木棍,底端镶着一枚铁尖角,牢牢箍着三道铁环,顶端的木杖把手,像一枚“金元宝”,两边翘起,中间凹槽正好能放扁担。过去担着重担的挑夫出门赶路,手里都拿着一根搭柱,不仅上坡下岭当拐杖省心省力,更主要的是无论路途多么崎岖,凭着它,都可换肩、稍稍歇息。平坦的路途上,可以将搭柱从另一肩的背后,伸入有扁担的肩下,分担重力。
       父亲想着:要对付一伙泼皮恶霸,心里虽毫无怯意,但还是得有个称手的家伙。于是借来卖盐老者的搭柱,柱在手上。
       不大功夫,街霸王果然领着十几个打手过来了,还请来了永丰白家塬的教头白建章,一个四十多岁敦敦实实的中年汉子。快走近时白教头问 :“是哪个人打了你?”街霸用手一指:“就是桥头上柱搭柱的那个!”白教头只看了一眼,便转身正色说道:“你今天把事惹下了!你们一伙都上去也打不过他。”泼皮街霸双眼圆睁:“为啥?”白教头两眼一瞪:“你知道那是谁?那是腰寺紫峪我郭老师的二子郭焕智,家传武功,雍正年间先师曾教出了一个武状元哩!多少年来,商洛各地的教头基本都师出郭家。今天,你把着你的锅沿子,拽着你的门栓子欺负了人,以后你就别出门,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收拾你哩!”
       街霸王一听急了:“那咋办?”白教头恨恨地说:“我平时老叫你做人厚道些,你咋不听呢?今天碰到白火石上啦,才知道着急?你先说你的臭毛病能改不?”街霸王忙点头哈腰作保证:“能改能改!咱街上的事情我以后不沾手了,真的不沾手了!求白老师帮帮忙吧!”白教头长长出了一口气:“那这样,你去把咱学校的解老师请来,他是我二师弟的表兄;再把镇长请来,他也是腰寺人,请他二位来和事,我去请我二师弟。”
       街霸王备下一桌酒席,赔情道歉:“我今天冒犯了郭贤弟,实在对不起,现在同着镇长、解先生和白老师,我当面谢罪,以后再不在街上惹是生非,欺压外客了!”
       父亲缓缓说道:“街道是万人之地,不是谁家一家子的地方。咱庄稼人到此,行走设摊,先来后到,公平交易,你情我愿,谁都无权干涉。就像解先生的学校,连政府军队都不得随便打搅。不管啥地方,都是要讲规矩的!你还习武哩?习武先得习做人。我们腰寺镇,是文明之镇,历来对外地客商都是礼让有加。十三社南堡子会,你又不是没去过,那么大的场面,啥时候出过问题?你若这样横行霸道,永丰镇的名声就都叫你败坏完啦!”一席话说得街霸王心服口服。父亲又说:“今后你若改邪归正,到腰寺来,我敬你为上宾!”
       父亲只喝了两杯酒,不吃饭,要去卖香表。白教头心热,拉住不放手:“师弟,我叫人替你卖东西吧?”父亲恳辞:“年关大家都忙,劳烦别人不合适,你们几位坐坐吧!”白教头知道父亲的脾气,便不再强留。
       父亲回到摊位后,告诉大家:“街霸说了,以后不再为难大家了。”商贩们说说笑笑,感谢父亲:今天有幸沾你的光了!好几年啦!我们受了不少窝囊气。以后来街上摆摊,先来后到随意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了,多畅快呀!
       庄稼人的愿望,就是这么朴素,简单。
       
(连载审稿:郭志康)
(责任编辑:商州民间文化研究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