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州民间文化移动版

主页 > 民间文学 >

奇人怪论李双奇

奇人怪论李双奇

      我们李姓人的祖先在陇东,从甘肃到山西,到白水,到商州,至今中堂上的对联也是“祖居白水根深叶茂,支分商山源远流长”,论辈分,双奇是我叔,我是他侄,但因年龄和工作差异,来往较少。只是近年来,叔赠我一本《双奇想法·天体恒定力》,虽说认真读了,但实在不敢恭维,不是不好,而我才疏学浅似懂非懂,可应了古人一句骂人的话:“狗看星星一片明”。但星星还是星星,既有规律,星棋排布又熠熠发光,照耀宇宙。正如模糊数学,是数学的最高形式,不能因为一些人看不懂,就说它不是科学,在银川,有几十吨甚至几百吨西夏文书,那曾代表一个王朝的精华,可惜人读不懂,仍堆集如山闲置。在西安世园会期间,外国友人送我一部书,装饰精美,纸张皮实,遗憾的是不知写些什么?拿回商州让懂英语的同仁看,连是那国语言都无法判断,那砖头厚的书,或许还是一部世界名著。我没读过多少书,只到过西北图书大厦、陕西教育学院、商洛图书馆、商州图书馆以及我所在的学校图书室,还有给学校买书,躺在装满教科书的大卡车上,这么多书,自己才读了几本,我哭了,为自己的无知,为自己的可怜而汗颜。在历史的长河中,书籍浩如烟海,自己读的书连九牛一毛,沧海一粟都不到,有的人说他将世界上的名著几乎都读了个遍,我就感到他和我一样可怜,更可笑!
      双奇叔出生在河西一个穷苦人的家庭,读过书、参过军、当过“官”、作过工、公过务、经过商、种过地、但要我说,他对土地对理,对生活眷恋比什么都深:“为什么我的眼中饱含着泪水,是因为我深爱脚下这片土地。”世世代代家乡给人们刻骨铭心的乡风乡俗、乡恋、乡情、乡愁,古老的村庄没有任何防御体系。田陌纵横,道路交叉,鸡犬相闻,要说有什么防御,也就是家家户户门前菜园周围用竹子、木条、柴薪、牵牛花、丝瓜藤、豆角架、葫芦蔓搭起的篱笆。这些篱笆,这些防御体系就是柔软的装饰,鸟儿们常常在上面歇息、跳跃,梳理羽毛叽叽喳喳说着原野大地见闻。从古到今村庄都有这样的篱笆。“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唐代的杜甫也是在这样的篱笆招待客人,撰写诗。
      我曾和我的女儿、我的儿子、我的妻、还有我的朋友、我的同事,我的父老乡亲,坐在通往金陵寺的3路公交车上,走到河西垭,那是傍晚时分,金黄色的落日正徐徐沉入天际。夕阳西下,熊耳晚霞象着了火,那色彩斑斓的余晖为暗淡的大地山峦增添了无限的亮丽。就在那一刻,双奇叔穿着农机监理的标志服,却担着空桶从地里走回。到了学校,打了开水,开了例会,冲了一个澡,却怎么也不想入睡,沿着乡村的路,沉醉在那美丽的夜幕笼罩的大地,银色的月光下万般柔情,天上的繁星闪闪烁烁地眨着眼睛,山色如黛,金陵寺河水泛着银子一样的光,四周一片寂静。就在这如诗般的意境中,我的思想穿越时空,想到了孔子的儒雅,庄子的无为,周公的辛勤,道家的清静,佛家的智慧,基督的忍让,伊斯兰教的坚强,所有这些代表了所有不同的人生哲学。这不正是双奇叔的“众道融一论”吗?对真理的挚着丝毫不亚于对土地的热爱。
      双奇叔退休了,从机关大院回到生他养他的乡村,喜欢独自一人漫步在田间小路上,看看大豆的长势,摸摸包谷的结节,听听蟋蟀的弹奏,望望远处的牛羊……满心盛开的却是满足和愉悦。仍怀一颗上进的心,却染一身闲散的气,在天做大雁,落枝成麻雀。收放自如,高下皆宜,既如君子般坦坦荡荡,又似隐士般自在消遥。日子就演绎成一门生活化的艺术,一路前行的风景更是值得期待。
      谁有毛爱装秃子!只是头发,因人而异,或疏或密,或软或硬,或稀或浓,或短或长,或细或粗,或直或卷,或亮或干,或黑或白,但每一根都是细节,一团乱麻就是生活的魅力。我们人的生活世界是一团“道法自然”的乱麻史。讲情理,情先理后,讲心安理得,心先理后。麻状只要不违天地国亲师,怎么过都行,重要的是要有生机,不是住院部的死寂、整饬。“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是一种最人性的生活方式。
      你非理性的诗性很强大,实践理性也很强大。一阴一阳,存无相生,生生之谓易,以中为度。传统中国的日常生活世界是在“道法自然”的哲学中生长了五千年的大脚,生活世界总是曲里拐弯,充满细节、血肉,犹如一团团乱麻。天人合一,人同此心,情同此理,剪不断,理还乱,这正是我们生活的魅力所在。鸦片战争时期的中国在政治、经济、外交、军事方面也许很落后,但在诗歌、艺术、古玩、饮食等更辽阔的生活世界方面则未必。庙会、集市、卖花姑娘带来的不是混乱,而是更顺于人性,可以巩固亲和、抵抗人生之孤独,预防铤而走险。
      增奇双奇兄弟二人,增奇叔曾失过家,按政策可去住敬老院,享受“五保”待遇,但双奇担心哥哥那种生活太孤单,一直拒绝增奇独住。就这样兄弟俩和谐地生活在一起。这种情况在河西村乃至周围绝无仅有,更多的家庭是兄弟分家,各过各的日子,还有的家庭因为土地、房屋、财产之争,闹得兄弟反目,形同陌人。双奇认为人或许可以在其他方面作假,可是内心深处对亲情却永远保留着一份真情,也许这正是亲情让我们感到温暖的原因。
      我到过双乳山道观,房成玉道长拿着手机指挥着电工收拾电器。他一边打手机,电波穿过宇宙的边缘,一边为神像上香。母亲生前在堂屋的柜子上敬着观音、财神,还有祖先的遗像。逢年过节焚香上表,祈盼事事顺当,生活用加法,诸神都显灵,一切皆欣然。
      生活世界最忌讳的就是一刀切。现在,削足适履已成家常便饭。一刀切省事,因人而异麻烦。生活世界如果不像麻一样纷繁,那还是世界吗?一刀切下去,伸的伸、缩的缩、断的断、碎的碎,皮开肉绽总是有无数生命在刀下惨叫。婶娘梁金芳娴淑聪慧、勤俭持家,据说曾烧过他的“书稿”,那不是要他的命吗?要顺理生活世界,只能因人而异,绝不能削足适履。叔平时粗茶淡饭,但他生活的乞盼是吃碗羊肉泡馍。世界生活本来就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这才是世界,这才是我们的生活——微妙、美丽、活泼、生动、复杂。烫头发我不会,剃光头谁不能!双奇叔对真理的热爱丝毫不逊于对生活的热爱。
      去年冬天,我供职的学校阅览室炉火红红、暖气隆隆、温暖如春,双奇叔架着一副双拐来找我,打听一些著名刊物的地址。准备吃饭,走在路上,学生放学,侧目而过,后面有人问他是你的什么人?“是我叔”——平生最厌恶“侄娃子有钱不叫叔”的人,但我没有钱,只是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我知道问我的是看了叔行走的艰难,鲁迅先生笔下的孔乙己确实让人心酸。当得知我正协助故乡做《走进南秦川》或《陕西强镇杨峪河》连书名都未定,双奇叔让我写一写他,标题都拟定了,《奇人怪论李双奇》。只因为忙,临近年关,迟迟未动笔。后来,是一个星期天的晚上,我步行到学校曾到过他家,告知他的《后记》打印情况,婶娘也热情,一杯浓浓的香茶,一袋温温的纯奶,烤火煤正旺,这是一个温馨的家庭。想想截止现在,是我唯一的一次走进他的家门。
      今天是古历正月十一,中午我和老谢新全君在商洛军分区门前商谈《杨峪河志》策划情况,晚上收到双奇叔的电话,告诉我他的书正在打印,我很欣慰,喜而不寐,草草而成,了却了他的心愿,也了却我的心愿。
      夜,很深了,我的脑海里竟突然蹦出了多年前的那轮落日。或许,天体恒定力是科学。
                                                                                                                                                                                   2012年2月2日夜于商州
(责任编辑:商州民间文化研究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