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辈爷
时间:2018-10-12 11:02 来源:转载 作者:丹凤青衣 点击:次
我为啥要写这样一个人?是长辈,是玩伴,还有难以说清的往事。幼时我被母亲送回婆家,婆家人人勤劳,农忙时婆就和他说好管他一顿饭,让他看管我。他带着我游串,见人就炫耀说,长的亲吧?我孙子。那人就说,羞你先人哩,连娃都没有哪来的孙子。他不争辩。只笑说真的真的。说多了我都烦.就给他说,爷,你给人说我就是你娃么。他涨筋动红连连摆手,拉哭声说不敢胡说,好我的娃哩,做啥都不能乱了班辈啊。这是我记忆中他少有的正经。他成天就和村中几个老的干不动活的老汉扎堆,晒太阳,谝故精,神啊,鬼啊的我听得上瘾,那几个老汉各有说头,有个在西藏剿过匪的,有个在朝鲜打过仗的,有个被抓丁后偷跑回来的,有个还当过土匪叫毛胡子。我记住了很多它们的故经。有姜子牙,岳飞,有狐仙,无常,有跑土匪李长友的惊吓传奇,有饥饿年馑人吃人的凄惶,爱听又害怕,紧紧蜷在他怀里。他一天就吃一顿,吃一顿管一天。吃得是太多了,婆就不让他管了。我却仍然跟在他身后象尾巴一样随他东摇西逛,逮鸟鸟捉虫虫网鱼鱼。烧烤着吃。 他的经济来源一是国家补助,但最主要来源是卖血。这不是秘密。村人尽知。他卖血前必喝盐水,回来时脸很黄,出汗,痴呆着眼。手里必提几颗鸡蛋,两瓶酒,一包红糖。红糖大多是被我和村里娃娃吃掉。他的门从不上锁,不管白天黑地,糖罐就放在当堂子上,我们蹑手蹑脚进去,他从暗处走来,我们惊叫四处逃散,象雀一般,他就笑骂着呼唤着,我们胆颤心惊又聚拢一起,叽叽喳喳。他乐此不疲,直至糖罐见底。我们那时只知道卖血是很丢人显眼的事,但还是盼望他快点再去卖血。后来,他被邻队用一头牛换走了,因为他是笑料,干活时可解乏,送水说笑用的。 村子很大,谁家过事都会叫上他,不行情,只管借送桌凳,他每次都会喝醉发酒疯,谁都挑逗他,如再遇上个喝醉了的,那就象唱大戏般热闹沸腾。整个百倾湾老老少少没有不知道他的,每这时,我也会挤在人群里看,替他担心,怕他会掉进井里,茅厕里,他常常撞得自己鼻青脸肿,事后要睡两天才会起来。他从不偷摸,纵然饿的喝井水也从不偷不讨,村人也知,他是穷争气的人,不会白吃谁家饭的,总会找些事让他做,就活下来到这时。 我稍大点,就不大理他了,叫我,也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快快走开。再后来二十多年的日子箭般流逝,沧海桑田间却常梦见他带我一起玩的场景。今年回村遇到他,明显的衰老,我觉得亲热,他却木然生分,问起生计,却极不好意思起来,鸡爪子样的两只手不停的搓着,脸有些红的模样,汗也出来。嘟嘟囔囔的,前言不搭后语,听出来说是不愁了吃穿,每月有些固定钱,病了也会去医院医等话。看他蹒跚,急促,歪歪扭扭的离去,我突然伤心不能自己。 也知道,他已不大能喝酒了,现专为村中死去的人剃头,洗脸,穿老衣,入殓,烧蒲草,送魂。原来是白做,现在主家会给些钱的。我心释然。悬挂在心中多年的一块石头终落了地。 (责任编辑:shank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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