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老师
时间:2018-04-03 10:42 来源:原创 作者:云南秦商 点击:次
1980年金秋,牛东院在洛南县城开始了他的教书生涯。 青春在讲台上飞扬,惊喜在生活中获取。一天,他正在批阅 作文,忽然收到一封来自西双版纳的信笺,署名为“教师肖银秀”。原来,牛东院曾在《教师报》上登了一则征婚启事,这 位南国姑娘看了征婚启事,同时也读了他发表在《教师报》 上的《〈卖炭翁〉教学札记》,便巧妙地写信向他讨要木炭。 信上写道:“身处热带雨林,师生均未见过木炭。要能像先生 一样,用木炭做教具教《卖炭翁》,那教学效果肯定会不一 般。”牛东院连夜包装了一斤木炭,连同他的《〈卖炭翁〉公开 课教案》寄了出去,正是这一斤木炭点燃了从商洛到南疆迢 迢千里的爱情之火。 那时从北国的商洛山到南疆的西双版纳有多远啊!手摇 的有线电话机根本打不到,一封信最快也得寄 15天。尽管 如此艰难,他们仍然夜夜伏案,把当天教育教学中的点点滴 滴写在信纸上,第二天清早装进邮筒,发给对方。明知道结尾处那个“吻”到了对方手上已经是 15天后了,唇冷香残,但 照写不误。后来,学校要求练“三笔”字,他们竟然相约,用 毛笔小楷写信,这样一写就是两年多,硬是把远隔千山万水 的两颗心写得粘在了信纸上,难解难分。 除过写信他们还互寄“信物”。牛东院教《澜沧江边的蝴 蝶会》,肖银秀寄来了澜沧江边的蝴蝶标本;肖银秀教《丑 石》,牛东院寄去了商洛作家贾平凹的作品集。为了日后见 面交流不受方言影响,他们相约各自立足讲台练好普通话。 现在翻开满满一箱子发黄的书信看看,你要说这是恋爱,那 就是笔恋;你要说这是练功,那就是苦练教学基本功;你要 说这是交流,那就是两个语文教师之间关于人生、教育、教 学诸多方面的文字交流。正是这两年多的书信往来铸就了一 个爱字,也坚定了一个共同的人生之梦——携起手来做一对 受学生欢迎的语文老师。 1985年寒假前夕,牛东院发出急电:“我想看西双版纳!” 回电只有一字:“来!” 碧绿的凤尾竹,火红的三角梅,高大的椰子树,多么独 特的西双版纳冬景啊!牛东院却无心欣赏,只是用急切的目 光在绿树红花掩映的长途车站上搜寻着一位手拿《教师报》 的南国姑娘。忽然,他看见美丽的凤尾竹丛中忽闪着一双溢 情的眼睛,只是脸用报纸挡着,而挡住脸的正是《教师报》。 他急步走上前去,她却忽然扭转身子,飘然离去。莫非不是 她?正当他犹豫的时候,凤尾竹丛中轻轻地传出了“牛东院” 三个拖长了的字音。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啊,他连忙像捉迷 藏一样追了过去。 两年笔恋,一朝相见。相见后的第 10天,他们便在美 丽的西双版纳“闪婚”。这婚礼《教师报》为媒,澜沧江作证, 绿雾茫茫的热带雨林是背景。婚后,她告别了热情似火的西 双版纳,跟他回到了冰天雪地的商洛山。梦中的爱情很浪漫, 现实的生活很骨感。好在心中有爱,为了爱他们相依相伴, 用真爱融化北国的坚冰,用执着攻克教学中的一道道难关, 开垦出了一片事业上的蓝天,孕育出了梦一样美丽的女儿。 怯于北国的寒冷,鉴于事业的繁忙,他们狠下心把刚刚 满月的女儿送到西双版纳,让她在外公外婆的怀抱里成长。 牛东院夫妇返回洛南,陶醉教坛,比翼放飞教书育人梦。 有爱不觉日月长,比翼教坛共成长。在洛南从教的日子 里,妻子肖银秀先后成为西街小学副校长、商洛地区“教坛十 杰”、陕西省模范教师;牛东院荣获地区“教改十星”、陕西省“电 教能手”称号,进入商洛“十百千人才工程”,享受政府津贴。 17岁的女儿毛毛,吸纳歌舞傣乡的灵气,多才多艺;承 蒙北国风光的孕育,坚毅俊秀。2005年高考刚刚结束,女 儿却重重地倒在了病床上。脑瘤!当代医学根除不了罪恶的 毒瘤,馒头山下数千人的爱心挽不回女儿的性命——残酷的 现实,让牛东院夫妇梦碎天塌万念俱空。 失去女儿后,牛东院夫妇再也不敢走进昔日的校园,再也不敢踏上熟悉的讲台,因为女儿就是在这样的校园里,就 是在自己的讲台下一天天成长起来的。望着校园里雀跃的身 影,他们会想起自己的女儿;看着讲台下一双双求知的眼睛, 他们会把它幻化成女儿的眼睛;回到家室,睹物思人,更是 悲从心起。悲痛中他们想起了西南边陲那片热带雨林。 2006年,大雁南飞的季节,他们来到了美丽的西双版 纳。西双版纳是一块与泰国、缅甸、老挝相毗邻的热带雨林,雨林里生活着以傣族为主的最少 12个少数民族。傣族居住 傣楼,崇尚自然,信奉小乘佛教。每个寨子都有恢弘庄严的 佛寺、白塔。男孩佛寺唱经,修身养性;女孩竹楼修身,习 练女工。婚姻讲究姑娘不出门,姑爷进傣楼;家庭关系民主 平等。面对宁静和谐、与世无争的雨林傣楼以及四季如夏的 热带生活,牛东院总结似地说:“前半生妻子陪我在洛南受了 20年冻,后半生我陪她在热带做傣家姑爷吧,这正好应了傣 家人的民主与平等。 傣乡的基础教育实施“双语”教学,即傣语与汉语教学, 但牛东院任教的西双版纳州第一中学无需实施双语教学,因 为高中生人人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这样不懂一句傣语的 牛东院便成了学校里顶呱呱的汉语教师。傣乡沿袭着母系社 会的生活方式,其特点是女性养家,男人只做自己喜欢做的 事情。入乡随俗,牛东院放下自己本来就一窍不通的傣家事务,一头扎进了他一直追求的语文教学与写作中去。他说:“做 人要知恩感恩,西双版纳能接纳我和妻子,我就要尽力做个 合格的傣家姑爷,就要为傣乡尽一份力。” 上世纪 80年代,牛东院就是《教师报》、《当代中学生》 的通讯员,来到傣乡,满眼都是新鲜事,他白天专心教学, 晚上伏案写作,随着一篇篇稿件的相继发表,他成了云南教 育报刊社的熟人。2009年,云南教育报刊社在西双版纳设 记者站,牛东院被指定为站长。 自治州政府举办纪念改革开放三十周年征文,牛东院把 自己从教三十年经历写成《讲台上的三十年》,用一滴水折 射太阳的光辉,以自己的教学生涯反映三十年教育的发展, 获州政府征文大奖。州委举办纪念纪检委恢复成立三十周年 征文,牛东院以满腔激情撰写长诗《致纪检卫士》,获《西 双版纳文学》一等奖。云南省委开展“读一本好书”活动,牛 东院撰写的《沐浴在真爱长歌中》获读书比赛奖。 云南是 2010年进入高中新课改的。为了推进新课改, 牛东院赴昆明学习,到海南考察,去邻近地州学访,聆听上 海、宁夏、山东、江西等地专家的报告,最终形成了独具傣 乡特色的高效课堂模式以及多篇论文。为了对学生进行亲情 教育,他组织师生开展体验亲情、感悟亲情、撰写亲情的系 列亲情教育活动,最终出版了作为校本教材的《亲情集》。 中国中学生作文大赛是一项覆盖港澳台两岸三地的权 威性中学生年度写作大赛,作为省级评委、学校辅导教师, 牛东院年年组织学生参赛,年年有学生获奖。2011年,他 带着自己的得意门生、一位哈尼姑娘去南京参加全国决赛, 一举夺得中国中学生作文大赛一等奖,当年暑假,他在全省 同行中作了经验介绍。2012年,他带着一位喜欢演讲的白 族姑娘去春城演讲,获得云南省中学生演讲一等奖。同年, 他指导学生参加全国读书征文比赛,师生双双喜获教育部嘉 奖。他帮少数民族子弟把一篇篇稚嫩的习作雪片似地发表在 云南教育报刊社的《学生新报》上,在当地少数民族学生中 产生了良好的影响。 牛东院所在的傣族自治州第一中学是西双版纳的龙头学校,曾有国际学校的称谓,其教学设备与教育质量在民族 自治地区遥遥领先,因此它承担着对周边县市学校对口帮扶 的任务。广袤的热带雨林,绵延老、泰、缅三国的漫长边境 线——说是周边学校,实际路程是很遥远的,但商洛山里长 大的牛东院最喜欢的是山民,最习惯的是山路,更何况他对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想多走多看,积累生活,增长 见识,对支教与帮扶工作总是乐此不疲,也因此受到了省厅 的表彰。 牛东院不是为了荣誉而工作,而是为了让繁忙的工作占 满思维的空间,因为脑子一闲下来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洛南, 想起失去了的女儿。初到西双版纳,想女儿了他就默默地坐在澜沧江边望着江水发呆;时间长了,再想女儿他就跳下江 去,让冰冷的江水刺激因思念而疼痛的大脑。久而久之,他 融进了澜沧江,融入了傣乡。 澜沧江发源于唐古拉山,流经青藏高原,千年积雪融化 为江水,铸就了澜沧江的刺骨与清寒。傣族常年生活在蒸笼 般的热带雨林里,恰遇清凉的澜沧江穿林而过,就对澜沧江 顶礼膜拜,视为神江。 牛东院起初只是在江边游泳,后来在江上巧遇蝉联三届 亚洲“铁人三项全能”冠军的沈阳金姐,在其指点与陪伴下成 功横渡,从此天天横渡澜沧江,风雨无阻。2011年泼水节 期间,牛东院代表西双版纳参加澜沧江湄公河国际公开水域 抢渡赛,进入亚洲前 10名。 牛东院早已融入了傣乡。每天去游澜沧江,总有人向他 打招呼:“老波涛,赞丽!”新大桥下的激流中,他冒着生命危 险救出了落水者,大桥上下一片掌声;晾尸滩的漩涡里,他 替人无偿捞腐尸,旁观者臭得掩鼻;平时有人往江中扔垃圾, 他会大声呵斥。一台相机一支笔,沿江两岸,他写下了一百 多篇饱含深情的诗文。湄公河惨案发生后,他愤然提笔:“秋 气横扫炎暑退,雾锁江面鸥不飞。华工命丧航道断,盛世码 头泣血泪。”这首诗被当时报道惨案的好多媒体引用。 其实,内心深处,牛东院永远惦记着的还是馒头山下的 洛南县城。他在傣乡公众场合多次播放《秦岭最美是商洛》 的宣传片,年年除夕提笔撰文,投书《商洛日报》,表达对 故乡的思念。马年除夕,他又发来稿件:“鞭炮声里,我又想 起了馒头山下那座为我女儿献过爱心的县城……每当心里憋 屈时,我就会想起柔柔的馒头山,亲亲的洛南脸;每当遇到 困难与挫折,我就提醒自己:挺起来,不能丢了洛南人的脸!” 傣乡的除夕夜里,我又想起了那山、那人和那呆过 30 年的县城。 那山名叫馒头山。我是 18岁那年来到馒头山下的古老 县城里教书的,那时的馒头山虽然有名,但很荒凉,山上不 是酸枣树就是荆棘丛。也是从那年起,每到植树节我就带着 学生,扛着共青团的旗帜,到山上去植树,因为馒头山林地 是团县委负责绿化的“共青团林”。记得有一年植树节,一只 野兔吓得从草丛里跳出来,却不知道往哪里跑,因为山上山 下都是学生——西中、东中、城中的学生都来植树——兔子左 冲右突,学生漫山遍野地喊,兔子吓得跳到我班上一个学生 的怀抱里,被学生紧紧抱住,而我女儿却跑过来求道:“哥哥, 你把兔子送给我嘛,我都叫你哥哥了。”那时的乐呀,不是语 言能表达得了的。 我是 47岁那年离开馒头山的,这样算来我在馒头山上 植了 29年树,我离开的时候,馒头山上的小树已经成林。 而今我离开馒头山已经 8个年头了,8年里我常常梦见馒头 山,也常常到故乡网友的空间里看馒头山的照片。我知道如 今的馒头山已经是林木覆盖,公路盘绕,游人如梭了。据说 那些游人主要是山下县城里的居民,他们每天早晚爬山锻炼。 于是,在这礼花绽放的除夕夜里,我在傣家竹楼上燃起一炷 香,许下唯一的心愿:愿馒头山下的父老乡亲人人爬山,个 个锻炼,因为你们的健康是他乡游子的最大心愿。 那人当然是馒头山下的父老乡亲了。从秦岭腹地到西南 边陲,我接触了数不清的人,但从内心讲我还是觉得馒头山 下的人最亲。忘不了 2006年,当我 18岁的独生女儿突患脑 瘤时整个县城的震惊和疼痛。第一次手术花光了我的所有积 蓄,可是术后不到半年毒瘤复生,那时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 头:求死,和女儿一同离去。我网上查找过拉登,公路边看 过滚滚的车流,高楼上俯瞰过楼下坚硬的水泥地面……就在我 失望、崩溃、欲绝的时候,整个县城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 从县委书记、县长到普通职员,人人都给过我援助。 忘不了那位六十多岁的老妈妈,明知道她的女儿已经在 中医院给我女儿捐了款,她还要爬上住院部的四楼,把怀里 仅剩的几十元钱都捐给我女儿,并叮咛她当医生的女儿一定 要尽心救治我女儿。 忘不了中医院的全体员工,除了捐款、救治、请专家来 院做手术,还把我女儿带上舞台表演节目。 忘不了女儿二次手术的那天,中医院的楼道和大厅里站满了人,他们是我的同事、朋友还有我平时就不认识的人, 他们都是来看望和护佑我女儿的。 忘不了亚锋兄弟,自从那时为救我女儿与我相识后,直 到现在近十年时间,他一直在帮助我:帮助我照看八十岁的 老母亲,帮助我留在老家的弟妹们,帮助我料理大山沟里的 那个老家。 …… 这就是馒头山下的人,无论走得多远,我不能不感念你 们。你们救起的是我坠入深渊的灵魂,是我一家三口的性命。 我女儿虽然离去了,但她是带着对馒头山下的人的感恩之心 离去的。也许忙绿的日子掩盖了山民的伟岸与高尚,但当你 有了过不去的坎时,他们会呼啦啦地围上来,献出一颗颗滚烫的心。 我 15岁进洛南县城读过一段中学,然后出去读大学, 毕业后再回洛南县城教书,前后在洛南县城呆了 30年。洛 南县城是我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是我的根。虽然我的老家 不在洛南,但无论是醒时还是梦里,我总把自己当成了洛南 人。每当心里憋屈或是工作上遇到不顺,我就会想起那柔柔 的馒头山,那亲亲的洛南脸,还有那古老而又青春的县城,于是,我就提醒自己:挺起来,不能丢了洛南人的脸!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我会迎着钟声,带着思念依然前行,因为我的身后是洛南。 (责任编辑:shank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