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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儿姑婆

石榴儿姑婆

      早几年写《竹林关孝歌》时,我经常和歌师刘过门、陶兴华、陆春新聚一堆,听他们唱,我作笔记,他们教了我许多段子。以后这几年基本为顶立门户回老家,来去匆匆,和几位挚友难谋面。那天早上,我起床洗漱后,信步西绕黄龙庙坡向南丈沟口刘过门家走去,原来并不是太远,很顺利在南河边找到过门家。过门见到我非常高兴,带我观赏了他若大的庄场儿、儿子的新楼房、菜园、果园、香菇大棚,我俩还在他老屋前合影留念。
      回家坐定,过门把他唱孝歌制办的两套锣、鼓、镲等响器、应邀出门唱孝歌场次纪录本、孝歌手抄本及我赠他快翻烂了的《竹林关孝歌》拿出来给我看。七十多岁的刘过门牙都掉完了,但他依然钟爱熬夜唱孝歌,只要有人请,翻山驾岭他都去。刘过门歌师最拿手的孝歌段子是《女儿探爹娘》、《十二月对花》、《三十晚上大月亮》等。近年他从我孝歌书上学会了《山伯访友》、《三十六朝》等长段,肚子里装的歌就更多了。他在歌场上是非常优秀的的鼓手,随歌师唱腔变化、段子长短能自如跟板,随歌师歌词喜怒哀乐能敲击轻重快慢鼓点。
      我俩在一起聊了孝歌谈家常,过门谈了他的谋生不易,谈了他的家族,谈到他婆名字叫石榴儿,我颇感兴趣,便打破砂锅问到底。过门说: 他婆原本是大家闺秀,从石槽沟老闫店儿嫁给他爷酵子,夫妻恩爱,养育了茂玉、三姓两个儿子和雀子女儿三个孩子,他爷酵子四十多岁时当扁担客到湖北郧西,在夫子洞口渴喝了一肚子凉水,因热人猛喝凉水激炸了肺吐血而逝,当地好心人就地掩埋在一个小沟里,刘家垭人四十多天后去搬尸,扒开一看,发现尸体若活人一般,有红是白,毫无腐败之痕,方知道郧西夫子洞当地有高人,把他爷掩埋在养身之地。刘家垭人抬回酵子安葬后,他石榴儿婆思念夫君悲伤过度哭瞎了眼晴。但她一个瞎子整天摸索着在屋里地里忙活着,一个小脚女人硬是撑起了一个家,给两个儿子娶妻成了家,打发女儿出了嫁。摸着下地能找到自己地畔子,摸着把自已屋里屋外整日打扫、擦拭地干干净净、摸着把自己衣裳洗得干干净净,把自已打扮的齐齐整整。一直活到九十二岁,两个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都去世了,她才撒手人寰,由她孙子刘过门夫妻安葬了她。
      小时候隐隐约约听爷爷讲:一九三二年之前,我家住在上场,爷爷兄弟八人,几个姑婆不清楚,同居一堂。有六间上房、六间厦屋、三个猪圈、两间牛圈、一合磨子,一个大楼门,由于家大人口多,开饭时都要打锣呢。河南乱匪李长有一九三二年三月十八会闯入竹林关,杀人放火烧房,抢劫粮食财物,杀猪屠牛宰羊抓鸡打狗,人们都逃到南山躲土匪去了。等李长有西去山阳后家人们回来一看,房屋烧了,粮无一颗,布无一寸,牛无一头,猪无一条,鸡无一只,老庄子完全没有了谋生条件,只得各顾各四处搭庵落身谋求生路。本家一个爷爷、奶奶帶着一个姑婆进石槽沟老闫店开店谋生,这个姑婆就是石榴。
      民国之前的石槽沟本是陕鄂、川陕骡马古道,骡马队成群搭伙,扁担客一绺一串。姑婆石榴长成大姑娘后,体态丰韵娉婷,婷婷玉立,丰润枋致,千娇百媚,婀娜多姿,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柳眉杏眼,花姿招展,楚楚动人。在店里为客人端盘送盏,身姿优雅秀丽端庄,回眸一笑百媚生,是往来客商后生们的梦中情人,但石榴姑婆唯独看中了刘家垭扁担客酵子娃,嫁刘家垭和酵子娃喜结良缘。
      石榴姑婆虽然已为人妻,但她留在后生们情怀之中的那种袅娜、妩媚、贤惠、典雅、娇柔、矜持、艳若桃李、如琬似花的身姿相貌难以忘却。后生们都嫉妒酵子娃姑爷,后来竹林关搭花姑子匠编了一出搭花姑子戏,叫做《石榴儿娃煮麦仁》,把姑爷酵子娃编写成了个纨绔弟子,戏中唱道:
          石榴儿娃,
          命生孬,
          逢了个夫君是肉疙瘩,
          叫他割柴哩,
          割些绿刷刷,
          叫他担炭哩,
          担些炭渣渣。
          石榴儿呀,
          你命生哟孬哟喂!
      年轻时候的石榴儿姑婆和酵子娃姑爷,知道是唱他们哩,看了听了也不生气,一笑了之,依然过他们幸福甜蜜的日子。只是她们的儿孙们和人斗气时,别人老唱《石榴儿娃煮麦仁》气孩子们。这出戏传到商洛剧团,被修改为《石榴儿娃烧火》。
      本期执行编辑:郭志康

(责任编辑:商州民间文化研究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