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家族那段过往历史
如果把国家比喻成浩瀚的宇宙,那么每个家庭就是宇宙间银河系里的一颗颗繁星,每个星星都演绎出了自己独有的故事,这些故事汇聚在一起就构成了一个国家的辉煌历史。 二〇二四年农历正月初九,在商州沙河子镇王塬村参加王氏宗祠重修落成典礼之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王氏三门之间居住距离基本上相等,并不遥远,为什么三门之间后来断了来往,是战乱、经济、还是其他的原因?因为家中老人都已作古,也没有家谱,谁也说不清楚,这事情便成了一个谜。
一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本着追根溯源的想法,我着手整理我所知道的我们家族的往事,并将这些故事以文字形式记录下来,研究考证,家族的往事脉络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了。据王塬王氏祠堂石碑记载:始迁祖王福礼明初由湖北枣阳迁商,生有三子,老大王仕信,居住城西构峪上河村,为长门。老二王仕忠,居住静泉山下王村,过去称为王腰庄,为二门。老三王仕孝,随父母居住沙河子王塬村,奉养双亲,为三门,兄弟三人居丹水之滨,世代繁衍,已有六百多年历史。 从时间上推算,大约道光年间,静泉山二门由于兄弟众多,其中有弟兄分迁至杨峪河姚河、洛南保安等地,现由于年代久远,家谱损毁,先祖们名讳已不可考。老三,也就是我们东龙山这一支的始迁祖,迁到静泉山丹江北岸的东龙山,过去也曾叫龙岗的地方。时至今日,家族已没有人知道从静泉山迁到东龙山的老祖先的名讳。从祖父留给我的信息,最远只能考证到高祖父母这辈人了。高祖父兄弟三个,老大王贵选,老二王贵庭,老三王贵明。至今家族已传至第七代,人丁兴旺。 据族内老人讲:东龙山王姓的老祖茔在金凤山下商洛老行署一带,解放前每到清明节,构峪、静泉山、王塬三门分别派代表抬着祭品去祖坟祭祖。这一信息,在正月初九祭祖时,也从三门宗亲王保善口中得到了证实。直到修建商洛行署时各门才将各自门内老坟迁回。在东龙山这一支中,长兄王贵选葬在了静泉山老祖坟,其他的老人均葬在东龙山东坡子王家祖坟。
二
家族的故事还要从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讲起。至今家中保存的老照片已无法考证其拍摄的准确年份,其中有一张照片,中间落座的男性年龄大约五六十岁的样子,他的名字叫做王贵庭,字宝珊,便是我的高祖父,生于同治十一年(1872)。照片中,高祖父头戴瓜皮帽,身穿短袄棉袍,脚穿圆口棉鞋,坐在官帽椅子上,一副典型的民国乡绅装束。圆桌另一侧坐着的老人是我的高祖母陈氏老夫人,她身着传统民国妇人装束,缠着小脚,当时得益于有了照相这门技术,才让后世子孙能见到先祖真容。另外一张照片是高祖的单人照,穿着几乎同上一张照片一样。从我记事起,这幅照片就挂在祖堂上,每到大年初一,祖父首先要求我们先给高祖父磕头。然后祖父落座,我们才一一给祖父母磕过头之后,大家便可以领到压岁钱。 另据东龙山二门长房所保存的匾额内容记载:高祖父王贵庭,幼习商业,壮入邮务,从清廷至民国,在陕西省邮务管理局担任邮务长二十余年,直至1926年退休回商。陕西邮务管理局南北路差长率部属赠送的两块鎏金大匾,一块上书“德孚众志”,一块上书“松鹤遐龄”,落款时间分别为民国八年和民国十五年,匾额底部有一百多人署名。通过这两块老匾的落款时间,我得出了高祖的生辰年月。还有一个重要信息,就是修建商州北环路时,占了我们祖坟园一个角,有几座坟需要迁移,高祖父的墓开启之后,由于墓室用白灰镗过密封较好,棺木上面覆盖的铭旌颜色鲜红如新,隐约有陕西高等学堂、XX讲习堂字样,但铭旌与空气接触后,二三分钟内就快速氧化了,没有能够留下影像资料,成为我们家族的一个遗憾。 根据以上内容,我曾经先后去过陕西省图书馆古籍部,查阅相关资料,也请徐刚民会长协助对民国版陕西邮政史志等相关资料进行研究,遗憾的是高祖在西安任职期间(民国八年至民国十五年)信息缺失。由于在民国八年以前,陕西邮政由英国代办。民国十五年以后有了完整的邮政官员记载,但正好中间这七年多时间里,没有陕西邮政官员的记载,令人费解!
三
高祖青年时代到底受过什么样的教育?是如何出道的呢?光绪三十一年,(1905),高祖父三十三岁,中国科举制度也是这一年废除。当时清廷设立了学部,全国各地新式学堂刚刚兴起,根据相关资料推测,创办于光绪二十八年(1902)的陕西高等学堂,高祖父符合这个条件。十九世纪初,能够受到高等教育或者职业教育的人凤毛麟角。那个年代,普通人家都为生计发愁,没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一般家庭很难供养子女教育。高祖父通过个人自身努力,最后能做到陕西邮务管理局邮务长,成为民国时期高级管理干部,实属不易。高祖母陈氏老夫人,娘家就在大赵峪的陈墹村,我们王家与隔壁陈墹村陈姓三代都有姻亲往来,高祖父与高祖母成家后,育有一女二子,夫妻齐心,举案齐眉。加之,家境原本充盈,高祖父从成家开始,就开始入股票号及参与民间借贷。直到一九三四年左右去世。期间,高祖父积攒了丰厚的家业,为曾祖父能够进入民国西安中山大学奠定了良好的经济基础。 曾祖父叫王晏(字好杰),生于清光绪二十五年正月初五(1899.2.14)。青年时代曾祖与表弟潘志连就读于民国西安中山大学,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后来从事典当行业和民间借贷,家境充盈。曾祖父元配为东关姚涧子姚氏,因病早逝,无嗣。后续弦娶冀村冀氏,生大爷周秦后病逝。曾祖父的弟弟也在不久病逝,几年光景,家中连殁三人,曾祖父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身体逐渐出现了问题。由于家庭的变故,无奈之下,民国十五年春(1926),高祖父从西安退休回商,在家度过了他人生中的最后几年,于民国二十三年(1934)去世,享年约62岁。曾祖母梁氏(足芒)老夫人嫁入我家时,曾祖父的健康已经出现了严重问题,曾祖母先后生下二爷周记、爷爷周民。民国二十五年正月初三(1936.1.26),曾祖父撒手人寰,家道从此中落。 这一年正值举国抗战时期,乱世中家里没有了男性的支撑,孤儿寡母的生活,全凭高祖父和曾祖父在世时积攒的家业过日子。即使家道艰难,曾祖母和高祖母也让祖父兄弟三个上学,接受现代教育,祖父兄弟三个在这个大背景下无一人文盲。 曾祖母二十八岁守寡,一生受尽磨难,勤俭持家,心地善良,一九九二年腊月十三日寿终正寝,终年八十有四,后世子孙皆耕读敦本,恪守家风,人丁兴旺,用农村的老话就是说,后世的病痛灾难都让老祖先带走了。
四
曾祖母娘家在东里梁铺村,她的父亲梁长江家道殷实。据二伯王建良回忆:他小时候跟着祖母去梁铺,那时候梁家老宅尚在,四合院中有一棵大桂花树,格子门窗,堂屋地面是用三合土搅糯米汁碾压而成,光可鉴人。后院有一个竹园,他每次跟他祖母回梁铺时,都要砍一根竹竿,扛上回龙山。祖父也讲过:梁家老宅建房时怕椽上的钉子生锈,每个钉子上面扣上一个瓷酒盅。记得我小时候,曾祖母枕的石头枕头和献盘上均刻有她父亲的名字,家里有一部分生活用品,也都是曾祖母从娘家带来的。可惜曾祖母的娘家人后来也没落了,她的兄弟,也就是我爷爷的舅舅,在外生死不明,侄子也未成家。曾祖母父亲在最后的几年岁月里,基本上都是在东龙山我家居住,由曾祖母照料,老人及他的孙子去世后,这一门就再没有后人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老人被政府五保,居住的房屋被村子收归集体,90年代,祖父曾带我去过几次梁铺村,这都是为了给他外爷祭坟。 大爷爷周秦出生于一九二三年,上过私塾,饱读诗书,学识渊博,曾祖父去世后,他年龄稍大些,便当家替母亲分担一部分重担,二〇〇五年去世。二爷爷周记出生于一九三一年,一九四八年冬被国民党二十三军拉壮丁,一九四九年在四川邛崃县被俘后参加了解放军第三野战军,一九五零年参加志愿军入朝作战,一九五三年从朝鲜回国后转业,在商县商业局当商业警察,一九五九年分配到基层供销社工作。一生本分守己,命运坎坷,“文革”期间经历了不公平对待,一九九一年病逝。 祖父周民出生于一九三五年,解放后曾经在铁路上短期工作过,后一直在家务农,曾担任村干部。祖父在青年时代也经历过丧妻之痛,一九六四年他的第一个妻子,也就是父亲的生母(田玲)病故,当时父亲两岁,大伯也才3岁,曾祖母和祖父两个人拉扯着两个没娘的孩子,直到70年代,祖父才续弦娶了我的继祖母刘淑荣,祖母于二〇〇五年去世。
五
参加完王塬王氏宗祠落成典礼之后,鉴于有老祖宗一代代人留下的这些过往瞬间,以及时间包裹的那些枯黄的历史碎片,探寻家族根源和祖先足迹的线索捆绑着我,迫使我一路狂奔,我决心把搁置了近十年的重修家谱再次拾起来,作为家族生命的延续。渴望能在拥挤匆忙的人群中,找到一个与我志同道合的人,或者是族人,来携手完成这些事情。时光如白驹过隙,随着家族中的老人一个个逝去,很多历史细节已经不为人知了,我后悔在爷爷健在时没有就此问询,如今伯伯们已进入暮年,我也已进入知命之年。对于一个一直对家族历史情有独钟的我,总是相信那流淌在血液中的血脉亲情,一直无法割舍,个人和家族的际遇只是茫茫尘世中的一粒尘埃,在历史的长河中连一朵浪花都溅不起来。但是,家国相连,见微知著,千千万万这样的故事汇聚到一起,也就能构成我们民族乃至国家一段难以忘怀的永久历史。 (编审:徐刚民) (责任编辑:商州民间文化研究协会) |